[摘要] 相较于欧美发达国家，中国 ESG（Environment 环境, Social 社会 and Governance 治理）的发展起步较晚，但随着 “双碳” 目标（2030年实现碳排放达峰、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提出，ESG 在各个行业受到的关注度快速提高。中国美妆企业的ESG实践正处于初期阶段。采用质性研究方法对比国际美妆集团 ESG 绩效和中国美妆公司 ESG 绩效的异质性，总结中国美妆企业 ESG 提升所面临的诸多挑战。主要贡献：（1）在理论层面，作为首个基于化妆品行业特有属性的 ESG 学术研究，有助于化妆品行业提升关于 ESG 的认知；（2）在实践层面，基于对国际和国内美妆集团 ESG 的个案研究，阐明了 ESG 评级高分企业的表现与其他企业之间的具体实践差距，为中国美妆上市公司提升 ESG 表现提供了经验和启示。

[关键词] ESG；化妆品；可持续性发展；社会责任；双碳（2030年实现碳排放达峰、2060年实现碳中和）

       管理大师德鲁克说：“企业的目的是创造顾客。” [1] 企业对于在创造顾客的过程中所造成的负面社会影响必须尽力消除，而对于额外的社会责任，企业在取得令人满意的经济成果基础上可以适度承担。从 Sustainability（可持续性）到 CSR（企业社会责任），企业一直在探索一条平衡之路，其最新最全面最广泛最深入的理念是 ESG（Environmental 环境，Social 社会，Governance 治理）[2]。ESG 从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三个维度来评估企业经营的可持续性与对社会价值观念的影响[3]。ESG 评估体系起源于国际资本市场，旨在引导企业注重生态环境保护、履行社会责任、提高治理水平[4]。图1是作者根据 MSCI 英文官网关于 ESG 三大维度标准的详细内容整理而成的 ESG 评分标准 [5]。在 “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美好愿景的指引下，ESG 投资和经营理念被越来越多的国内外投资者和企业管理者所关注和应用。

1对企业来说既是压力又是动力的ESG
       企业重视 ESG 发展、投资者关注企业 ESG 绩效是因为来自环境、政府和国际市场方面的压力。首先是气候变化带来的风险。相关研究预测了中国在未来20年由于洪水导致的直接和间接经济损失将上升至82% [6]。其次，是政府监管部门的要求，目前 ESG 信息披露的要求已被监管部门要求纳入了银行授信全流程，对于部分上市公司而言等于是强制性要求披露环境信息 [7]。

       除了压力，企业推进 ESG 取得成效将会获得诸多商业利益甚至竞争优势。首先，ESG 表现优异的企业更容易受到投资人青睐。其次，ESG 方面表现出色的企业将获得消费者支持。全球著名咨询公司贝恩咨询在2022年发布的《亚太区可持续消费趋势洞察》报告表明，有90%的受访者宣称愿意为产品的可持续性支付溢价（样本为1.6万名受访者）[8]。

2国际美妆集团的ESG绩效
       ESG 评估体系起源于国际资本市场，覆盖了各行各业，其中当然包括美妆行业。根据作者调研及统计，目前全球 ESG 评级机构超过600家。因为这些机构之间没有统一的 ESG 评分规定和判断标准，所以同一家公司在不同机构中的 ESG 评分会略有差异[9]。
       MSCI公司（Morgan Stanley Capital International，即明晟公司）是最具影响力和深受全球投资机构认可的 ESG 评价体系之一。MSCI-ESG 评分将环境、社会、公司治理三大方面标准又划分了10个大主题和35个细分类目，然后再根据每个行业的属性又构建了每个细目的不同权重，最后计算总分得出 ESG 评级[10]。当前，MSCI-ESG 评级研究范围在全球囊括了8,500家企业[10]。MSCI的评级结果为全球的投资者提供了投资决策与数据分析依据。MSCI-ESG 的评级结果由高至低，分为 “领先”（Leader），“平均”（Average）和 “落后”（Laggard）[10]。
       下图是作者在 MSCI 官网上查询并汇总整理的美妆集团 ESG 等级列表，查询了属于化妆品概念股票类目下的所有公司（来源：搜狐股票），共分三类。第一，上游原材料领域公司，包括：华熙生物（股票代码 688363）、创尔生物（股票代码 831187）、锦波生物（股票代码 832982）、科思股份（股票代码 300856）、华业香料（股票代码 300886）、爱普股份（股票代码 603020）、赞宇科技（股票代码 002637）、巴斯夫、亚什兰、科莱恩等。第二，国内外化妆品品牌上市公司，包括：欧莱雅集团、雅诗兰黛、路易威登、资生堂、宝洁、爱茉莉太平洋、联合利华、强生、贝泰妮、上海家化、丸美、片仔癀、逸仙电商、拉芳家化、珀莱雅等品牌企业。第三，美妆渠道销售公司。其中，很多公司并未达到明晟要求，所以没有收录在 MSCI-ESG 评级系统中。
 

图2 美妆行业 MSCI-ESG 评分统计

       从图2中我们可以发现，在 ESG 表现领先的化妆品品牌公司有7家，包括：欧莱雅（巴黎）、联合利华（英国）、汉高（德国）、路易威登（巴黎）、NATURA（巴西）、高露洁（美国）、花王（日本）。在上游原材料领域 ESG 表现领先的公司有9家，包括：帝斯曼（荷兰）、禾大（英国）、默克（德国）、奇华顿（瑞士）、莱恩（瑞士）、德之馨（德国）、道康宁（美国）、赢创（德国）、国际香精香料公司（美国）。目前中国美妆在 MSCI ESG 评级目前最好的是珀莱雅（BBB级）和华润三九（BBB级）。需要指出的是 BBB 级在 MSCI 评级中仅仅是平均水平。值得注意的是，2022年6月8日， MSCI 在官网宣布将9只股票从全球标准指数系列剔除，其中包括美妆行业的上海家化（股票代码 600315），剔除前上海家化的级别是 BBB 级。关于此次剔除，MSCI 在公告中没有明确事由。通常来说，MSCI 选择的都是业绩和表现不错的股票，被剔除一般是这四大原因：业绩不达标、负债比例过高、市场流通性差、触碰到外资持股的最高上限。
       欧美发达国家美妆企业的 ESG 发展起步较早。首先是欧莱雅集团。早在2006年，欧莱雅就将可持续发展作为集团战略。Alexandra Palt（欧莱雅集团执行副总裁，首席企业责任官，欧莱雅基金会执行副总裁）向媒体透露，欧莱雅从2013年推出首个可持续发展项目以来，一直运用创新工具SPOT（可持续产品优化工具），特别用于评估和改善所有品牌的产品的环境和社会表现[11]。可持续性已经完全注入了欧莱雅集团所有新产品的设计流程中。此外，欧莱雅全球总裁 Delphine Viguier-Hovasse 女士表示，欧莱雅在可持续发展方面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2005 - 2020年，所有欧莱雅集团下的工厂与配送中心的二氧化碳排放量降低了82%，用水量与废弃物产生量则分别减少了44%与35%[12]。2022年欧莱雅首次发布了 “我们的星球值得拥有” 2030可持续发展项目，进一步阐述了品牌在可持续方面取得的最新进展以及对可持续发展的承诺。
       联合利华也是 ESG 表现特别优秀的公司之一，强调可持续发展业务战略。在联合利华的网站上写着：“我们已经制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可持续发展议程，以解决我们的消费者和利益相关者非常关心的问题，如气候变化、塑料污染和不平等。我们正在利用我们的品牌、我们的员工和我们的合作伙伴来对我们的世界和公司产生持续的积极影响。” [13] 自2009年以来，联合利华与选定的茶园合作，构建符合 “雨林联盟” 认证体系严格要求的可持续农业实践能力[13]。在与上海市政府的一项联合倡议中，联合利华承诺支持贵州省遵义市与黔东南州的可持续茶园发展。联合利华旗下的凡士林品牌制定了一项新的社会影响战略，帮助500万生活在危机或冲突中的人修复皮肤。该战略将商业目标与社会需求联系在一起，在增加收入的同时，将品牌与竞争对手区分开来[14]。
       此外，其他美妆公司也正在加速 ESG 进程。例如，宝洁公司的工厂试图以数字化技术精准衡量其可持续发展目标。雅诗兰黛集团在加拿大的工厂关注可再生能源产品，在日本设有最高标准的可持续性新工厂。日本资生堂集团推出了一系列彩妆产品，是用可降解材料做包装的，还通过循环利用技术将工厂的用水量水平降至最低。

3中国美妆公司的 ESG 绩效
       2022年10月，珀莱雅的 MSCI ESG 评级上调至 BBB 级，处于国内化妆品行业领先水平。总体上看，中国美妆公司对 ESG 方面的关注较晚，对于 ESG 的意识也不够充分。相较于国际美妆集团，中国美妆公司在 MSCI 中的 ESG 评级相对较低。随着国内各个领域对 ESG 的关注程度和接受程度不断提高，尤其是在 “双碳” 目标的引领下，中国的美妆企业也大大加速了 ESG 发展进程。2022年4月，珀莱雅发布了《珀莱雅2021年度 ESG 报告》，向行业和消费者阐明了过去一个周期内公司对于社会责任层面所做的努力[15]。其联合创始人致辞说：“2021年，我们在生产过程、包材使用、仓储物流等方面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通过引入光伏发电、减少能耗使用、包材减量和循环使用等措施减少产品碳足迹；未来我们将在打造可持续产品方面继续努力，为助力 ‘双碳’ 目标、共护美丽地球贡献力量。与此同时，我们持续推动 ESG 体系建设，以高效的 ESG 管理作为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根基。2021年，珀莱雅公司还构建了董事会领导下的 ESG 管理架构，专门成立了 ESG 管理委员会和 ESG 执行小组（见图3），确保 ESG 工作推进。”

       新锐美妆品牌完美日记的母公司逸仙电商虽然在 MSCI 评级属于 “落后”（Laggard），但在 MSCI 细分的家用及个人用品行业（household & personal products industry）仅有32家公司上榜，可见逸仙电商在 ESG 方面的工作还是高于其他国内美妆公司的。2022年5月，逸仙电商第一次发布了其 ESG 报告，旨在搭建一条完整的绿色美妆产业供应链。在2021年，完美日记就以一款热销产品 “小细跟口红” 获取了第三方机构的碳足迹证书。结果显示该产品的碳足迹仅为507克二氧化碳当量（当量：指与特定或俗成的数值相当的量）[16]。
       不在 MSCI 评级内的中国美妆公司也在致力于推进 ESG 工作。例如，2022年3月，丽人丽妆第一次发布了 ESG 报告，全方位展示其在企业管治、业务运营、员工保障、社会公益、环境保护等方面所倾注的力量。2021年，上海家化在国内行业中率先发布《ESG 中长期战略规划纲要》，披露了在环境、社会、公司治理等方面的中长期目标。

4 中国美妆企业提升 ESG 绩效所面临的挑战
       中国美妆公司，不管是已发布还是未发布 ESG 报告的，若想要进一步推动 ESG 战略、不断提升 ESG 绩效，必须克服诸多挑战，这些挑战包括但不限于组织学习、治理体系、风险管控、可量化的绩效与管理推动以及对外沟通与披露。
       首先，整体认知有待提升。清华大学陈国权教授曾说：“一个组织能否动态地适应外界环境的变化是反映其组织学习能力的重要指标。一些公司不能保持长久竞争力的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不能正确地认识和把握它与环境的关系。” [17] 美妆企业想要落实 ESG，重中之重是提升关于 ESG 整体认知水平，从而让 ESG 思维融入企业基因[18]。因为只有将 ESG 融入到公司的日常营运中，而不是把 ESG 视为额外的工作项目，才有可能真正地贯彻实施和推进 ESG 的发展[19]。当前，仍有大部分中国美妆企业的认知水平有待提升，尤其是董事会成员对于 ESG 的重要性认知还远远不足。此外，企业的经营管理层和执行人员通常欠缺 ESG 意识，不了解该如何将 ESG 与工作实务相结合，从而引起组织内部流程的不完善和资源的浪费[20]。
       其次，从上而下的治理体系有待建立健全。图4展示了关于 ESG 组织架构及责任分工，从图4可见，ESG 涉及的范围较广，要求不同专业的员工共同积极参与，才能确保其完整性和落实程度。各大化妆品公司要落实 ESG，表面上看似简单，但实际上要执行，却非易事。因为推动 ESG 成败的关键，一来要看美妆公司董事长或总经理，是否担纲 ESG 推动主角，二来最重要的是要落实到基层，否则推动 ESG 恐怕只会停留在形式上[21]。

       再次，风险管控有待强化。可持续发展的意识会推进现代企业风险管理的优化与升级，通过 ESG 评级和内控流程，重新梳理公司战略，将公司战略与 ESG 融合，才能有机会培养企业的可持续发展韧性，助力企业长治久安。
       另外，可量化的绩效与管理推动有待加强。近年随着双碳目标的提出，强调通过各项指标的量化，加以评估、改善与追踪。国际的趋势是将 ESG 绩效管理延伸至价值链伙伴，追求共同提升，共创共赢，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落实 ESG，并为最终产品或服务创造长期的竞争力。
       最后，对外沟通与披露有待完善。ESG 不仅是合规需求，化妆品公司应尽快跳脱单纯披露现有信息的思维，不要把 ESG 信息披露视为强制性要求，而要从长期视角来检视企业韧性、掌握风险与机遇，与营运方向互助指引，同时与利益攸关者开展更好、更有效的沟通。

5结束语
       哈佛商学院教授乔治·塞拉费姆（George Serafeim）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 “Social-Impact Efforts That Create Real Value（创造真正价值的社会影响方面的努力）”，强调 “They must be woven into your strategy and differentiate your company（必须将社会责任整合融入公司的战略，从而形成差异化战略）” [14]。人文财经观察家、秦朔朋友圈发起人、社会价值投资联盟主席秦朔说：“践行商业文明的路径，就是要将社会责任、ESG 这方面的认知内部化，也就是说把社会价值植入一个商业组织的长期战略，来创造共享的价值。” [22] 从社会层面看，企业运营需要公司内外不同群体的支持，因此企业需要妥善对待利益攸关者之间的关系，包括供应链上下游、员工、客户及社区，这样才能确保经营的稳定和持续。竞争战略之父、哈佛商学院教授迈克尔·波特（Michael E. Porter，1947—）曾特别指出，商业之所以成为商业，并不因其慈善捐赠，而是因为商业是应对各种社会紧迫问题最有力的力量[23]。企业从社会之痛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并不会必然地提高企业成本，企业可以通过创造新的技术、新的管理手段，最终提高生产力和竞争力。这些真知灼见都值得奋力迎接 ESG 挑战、努力提升 ESG 业绩的中国美妆企业学习、借鉴，学以致用，用出成效。 
           

原文链接：

https://kns.cnki.net/kcms2/detail/31.1470.TQ.20230606.1028.00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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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于产业家学院与和谐管理研究中心 ，作者夏静雯 刘鹏 王茁 
 

□和谐管理研究中心